[牛小哲] 原点之光
原点之光
1993 第1期 - 校园科幻
牛小哲
原点号飞船仍处于失控状态中。这艘小小的碟状飞船不停地滚动，犹如这片广阔空间中的一粒灰尘。
迪克目不转睛地盯着姿态显示器，激光陀螺看来仍有效。他思考着，紧握操纵杆的双手灵活地移动着。他们虽然成功地突破了时障，但由于过猛的速质效应，已有近三分之一的姿态控制发动机停止了工作。这一点并不是完全出入意料的，迪克努力使飞船进入单轴旋转，继而消旋。
詹姆斯博士看着助手熟练而又略显忙乱地调整着飞船姿态。博士脸色苍白，眼前仍时时闪过时障的亮光。他感到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但不能埋怨自己上了年纪。那亮光是极美丽的，那似万分之一秒又如一个世纪的时障也清清楚楚地留在博士的记忆中。“我还活着，我们还活着。”博士心情逐渐兴奋。原点号，虽然既不宏伟也不奇特，却堪称人类文明的结晶。她完成了第一次时空过渡，正如多年来人们所希望的那样，詹姆斯博士终于实现了实体的时障突破。现在还不能判断飞船的位置，也许离地球有几万光年远吧，但博士相信时空过程已储存在电脑中，在它的导引下返航是不应有什么差错的。
“博士，姿态调整完毕。”迪克的报告把詹姆斯博士从沉思中唤醒。他整理了一下安全带，环视舱内的各种仪器，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打开天体探测器。”
助手立刻执行命令，舱内的灯光逐渐暗下来，但这时本应由全景电视显示的星空图像却没有出现。
博士看了助手一眼。“探测器工作状态正常，”迪克回答，“外围空间似乎没有星光。”
“检查电脑记忆。”博士下令。
“是。”
詹姆斯想了一下，打开航路计算机开关，显示器上只出现了一条理论航线，而没有任何飞行记录。博士皱了皱眉，接着启动了微光探测器，使它的天线对准出发点方向。从设计要求来看，这种仪器应能记录通过它的天线的少量光子，但这次仪器显示，船外光通量为零。这意味着，飞船处于一个绝对黑暗的空间。绝对黑暗，博士思索着它的意义，是的，连背景辐射也不存在，也许是处于某个特殊空间或时空夹层。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讲，在非实体空间内，实体的存在及思维的进行都是不可能的。因此应能肯定，他们是处于实三维空间的；也可以假设，他们飞到了一个相对遥远的空间，即使是宇宙形成之光也仍未照射到这里。或者由于时间的改变，使他们到了宇宙形成之前或暗灭之后的某个空间。詹姆斯非常清楚这些可能性中隐藏着的唯一结果。
“博士，”迪克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根据电脑记忆，时空飞行的开始过程是处于程序控制之下的，但飞船重返三维空间时似乎是由于时空发动机供能不足而自动停止了工作。飞行方向武仙座α星，飞行距离210亿光年，加速时间60秒，时空过程千分之五秒。目前反应堆能量已耗尽，备用能源还可提供三十分钟。”
博士微微点了点头。飞行记录证实了博士的猜想，210亿光年，这里面包含着什么呢?他们在一分钟的时间里飞越了光要210亿年才能走完的距离。如果理论计算是正确的话，宇宙大爆炸时的亮光还要有十亿年才能照到这里。是啊，要是那些理论能有“十亿年”的误差……但他们只有三十分钟了。
迪克宁静的注视打断了詹姆斯的沉思，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助手的肩膀，迪克低下了头。
三十分钟后将会怎样，博士心里明白。科学的探险者们不会为自己安排退路，他们只有忍耐。博士想回顾一些什么，然而他的脑海里只有那美丽的时空之光。
“迪克，”博士缓慢地说道，“我不该带你来。”
“不，先生，”迪克猛地抬起头来，“我不后悔，真的，我只是觉得……”他说不下去了。
詹姆斯凝视着迪克的双眼，他看到那双眼中流露出坚毅。他深深地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学生而自豪。这时他才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经为这一时刻作好了准备，任何为科学的献身都不会徒劳，博士从这双眼中又看到了新的火花，那是深沉而炽热的爱。博士知道，助手正处于热恋中。他心中不由得掀起一阵波涛，是的，这本应是耀眼阳光与金色海滩的年华。
“迪克，你能感到吗，在210亿光年远处，现在你的朋友们正在为你祝福呢。他们会永远永远地为你祝福的。”
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涌出了年轻人的眼眶，博士也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他不由得伸开手臂，搂住迪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迪克从悲伤中清醒过来，他抬头看计时器。“我已经把它关掉了，”博士平静地说，“你休息休息吧。”
“不，博士，”助手坚定地说，“时间不多了，关掉生命保障系统。”
博士点了点头。
恒温系统，关闭；氧再生系统，关闭，照明系统，关闭；……
舱内暗下来，博士没有感到冷，也没有感到气闷。他注视着眼前黑暗、广漠的空间，这神秘的黑暗，永恒的沉默啊!
突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一个小指示灯闪烁起来。显示器表明，有一个光子通过了微光探测器天线。
一个光子!
詹姆斯博士顿时觉得眼睛热了起来，这是传报天地初开的第一束光芒啊!飞越二百亿光年寒冷的空旷，它宣告了宇宙原点的到来。
那小小的、可爱的指示灯欢乐地跳动着，又一个光子飞来了!
“我亲爱的朋友!你看到了吗?在你的背后，那遥远的地方，一个辉煌灿烂的宇宙，正为你而燃烧起来!”
图／张启文